第369章 番外篇·我们相爱,为民除害⑧
爸,我是你们妈妈的朋友,可以喊我叔叔——叔叔,书屋叔——”
“苏苏……”薄妤牙牙学语。
傅暮终跟着傻乐,就像他孩子似的,“听到萧里孩子喊我爸爸,感觉真爽。”
我也笑了,“有什么可乐的,薄妤,来,喊妈妈。”
“妈妈。”
·······
第二年夏天,我带着薄蔚和薄妤在新西兰别墅的花园里血散步,隔着无数个时差,萧里在白城街边穿梭,穿着一件薄薄的防晒衣,脸庞白皙俊美,眼神却如同死水,冰冷到没有一丝感情。
我们在平行世界不停地擦肩。
第三年,薄蔚开始认字,薄妤经常爬过去和他打架,但是薄蔚很让着自己的妹妹,小小年纪相当有绅士风度,我给他们俩都订了礼服西装,把一双儿女打扮得漂漂亮亮。
我在想,萧里,你会不会知道,我们之间有一对这么漂亮的孩子。
第四年,薄蔚有了自己初步的认知和思想,我和他坦白了我跟萧里之间的一切,薄蔚用英文对我说,没关系,妈咪,现在有我。
我抱着他们哭了一晚上,远在白城的萧里依旧醉生梦死,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大事值得他留意。
第五年,小梨头考出了博士,邀请我回国吃饭,我再没犹豫,也了无害怕胆怯,抱起薄蔚和薄妤回国,飞机在云层穿梭,如同飞入时光洪流,点点滴滴,都是和萧里有关。
再见时,我已是两位孩子的母亲,他身边有了新的网红面孔陪伴。只是这次不同的是,他变了。
曾经轻佻风流不可一世,如今深沉冷漠再无波澜。
远远地站着,我看见小梨头,也看见了身边一群老朋友,忽然间感慨时光蹉跎。
原来我们之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小梨头特别激动,不停地挥手,我还在排队慢慢走出来,急不了,但是外面接机的大家显然已经激动了。
陆在清那是那副不正经的模样,对我说,“热烈欢迎薄小颜同志回家!”
机场里的人纷纷看我们,我觉得有点丢人,笑着喊了一声,“别说了,太丢人了。”
“唉,别提,还有更丢人的。”陆在清说,“你哥做了个接机牌,丑死了,你想看吗?”薄誊脸色都变了。
我靠,我立刻摆手,“别别别,我一世英名!”
大家都在欢笑,可是我看见人群之中有人沉默,眼神如同深渊。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我在心里默念。
出来的时候,大家挨个上来跟我打招呼,唯独萧里落在最后。
再后来他上前的时候,或许想和我握手,但是我先一步握住了小梨头的手,看着他伸出手又落空。
一别经年,物是人非。
那一瞬间,这五年间曾经已经被萧里磨灭的所有痛彻心扉再一次回到他的身体里。
原来身体什么都没忘记。
原来麻木只是假象,迷惑了他,甚至骗过了所有人。
那种疼痛感,不管多久,只要出现一次,就可以侵袭他所有的知觉。
心脏就早就被这种痛觉从内到外侵蚀得一片血腥泥泞,他看着我,如同回到了五年前,我还是他手心扑火的飞蛾。
那一刻,所有回忆从时空裂缝里撕裂而出,所有狂风呼啸感情沸腾的夜晚,我曾哭喊着一遍遍质问,萧里,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曾失去自我为他堕落,哪怕身负恶名千夫所指。
我曾午夜梦回被梦惊醒,是他一遍遍推我入深渊。
一眨眼思绪又被冰冷的现实拉扯回到了此时此刻——
我们代号相称,互不相认。
我风平浪静,他撕心裂肺。
「难道爱本身可爱在于束缚。
无奈你我牵过手,没绳索。」
这场见面的时间实在是太短,短到我和萧里对视几秒就结束了,后来我转头的时候,有人从不远处哐当一下撞过来。
“妈咪,上个厕所你就没影了,不怕我和薄妤走丢吗?”
我笑着抓了一把薄蔚的头发,“你这不是找到了么?”
薄蔚双手叉腰,“是么,你还很得意是不是?每次去商场你不见的时候,都是我和薄妤自己去前台找小姐姐给我们播放公共喇叭——‘薄颜女士,您的小孩正在前台等您,请您听到广告立刻回到服务台来,不要走丢。’这种话,到底谁是家长啊,唉,真心累。”
薄蔚说完还颇为老成叹了口气,薄妤在一边咯咯笑,“妈妈是小孩!”
我看见小梨头嘴巴张得老大,指着薄蔚和薄妤,尖叫一声,“我的干儿子干女儿!!!”
所有人都一哄上去摸他们,薄蔚和薄妤戴着口罩,新西兰的空气太好,我怕他们一下子回到国内受不了直接会吐,所以给他们戴上了防尘口罩,毕竟小孩子的呼吸道比较稚嫩。
这个还是傅暮终告诉我的,他说,老子一回国到机场就扒拉着垃圾桶干呕,诚不欺你!
于是我这次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唯有萧里站在一边,看着我的孩子,眼神冰冷,细细看去,可能还有些寒意。
我无声地笑了笑,他总不会想到这是我和他的孩子,毕竟在他眼里我和每个男人都有来往。
——或许也的确是这样,我在大众眼里,就是这个名声。
不过如今我一双儿女倒是很可爱,小梨头盯着薄蔚露在外面的眼睛看了半晌,“你这双眼皮是割的吧?”
薄蔚很自豪,“我妈咪生得好!”
薄妤也抢着挤过来,“干妈干妈,你看我,我睫毛也很长!”
小梨头笑得特别开心,“哈哈!睫毛长像你妈,双眼皮深像萧——”话没说完咯噔一下,小梨头当场闭了嘴巴。
萧里的眼神直接沉了下去,陆在清也扭头去看萧里,怪叫了一声,“萧里双眼皮也很深,过来,要不要认个干爹?”
萧里几乎是咬牙切齿,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不,必,了!”
我没去在意萧里的情绪,小梨头拉着薄妤走了,薄蔚就跟着我哥,一路上喊着舅舅,我哥一个大冰山愣是耳根子都红了,被小孩子哄得晕头转向,恨不得现在把整个薄家送给他,大家都哈哈大笑。
“完了,辈分凭空升级了。”
江凛和陆在清道,“那我也是当舅舅的人了。”
“你就占薄颜的小孩儿便宜吧!”前面的费矢说了一句,随后问我,“去哪儿?”
我笑着摇摇头,“目前没想好,去酒店开房吧。”
“一回国就开房,你有没有把薄家当自己家?”
费矢从后视镜里看我,“不回薄家?”
我尴尬地说,“不回。”
我看见薄誊的表情僵了僵,片刻后才恢复了一脸冷漠的样子。
随后费矢还是替我们开车去了酒店,萧里正好坐在我隔壁,一路上脸色沉默,我见他眼神冰冷,像是不大想和我搭理的样子,干脆连最后一点和他打个招呼的念头也放弃了。
算了,旧情人相见能不腥风血雨就已经很好了,我还指望萧里给我好脸色,怎么可能……
开完房间放好行李,薄蔚跳上床踩来踩去,我说,“下来,不可以这么没规矩。”
“sorry。”薄蔚摘掉了脸上的口罩,用英文说,“妈咪,我下次不会了。”
“哥哥你该学我,我乖。”薄妤换了平底鞋,她一直很爱漂亮,出门喜欢穿短短的小粗跟,就像一个小公主,如今到了酒店里倒是换上了平底皮鞋,对我说,“妈咪,我们要在白城呆多久?”
“嗯?大概等到小梨头最近生日过去吧。”我笑着说,“她要生日了,你们知道吗?记得祝她生日快乐。”
“哇!祝福梨头干妈!”薄蔚扒着门,“我现在就去找她!她在下面一层对不对?”
“对。”我给薄妤换衣服,“坐电梯小心,注意安全。”
“好。”薄蔚关门跑了出去,走在走廊过道上的时候,忽然间一头撞上了一个人。
“呀——”薄蔚家教良好,本能反应是喊了一句sorry,抬头发现是萧里的时候,顿时眉开眼笑,原来是熟人,下意识用英文道,“嘿帅哥,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萧里却像是僵了一样,不可置信盯着薄蔚的脸,下一秒,身体开始隐隐颤抖。
他伸手猛地摁住了薄蔚的肩膀,一字一句,用尽力气,哪怕声线还是带细微的哆嗦,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你的父亲是谁?”
薄蔚被萧里这副红着眼睛的样子吓了一跳,退后几步,又被萧里狠狠抓住。
他不是故意的,但是薄蔚害怕了,“你……你想干嘛……我妈咪说了,不能跟陌生人说我的家庭消息……”
“是谁?”
萧里浑身都在发抖了,气血上涌的时候,胸口掀起惊涛骇浪。
他,之前一直都没注意薄蔚的脸,毕竟两个小孩刚刚也戴着口罩。
他一直都没注意。
可是现在面对面和薄蔚撞上了,才发现薄蔚这张脸……这张脸——
萧里现在意识一片混乱,和薄蔚在走廊过道里对视,那几秒如同有无数回忆洪流在他耳边叫嚣着奔腾而过,万千洪荒打上礁石,碰撞出记忆的碎片。
薄蔚的眉,薄蔚的眼。
萧里怔怔看着薄蔚,薄蔚忽然间觉得这种感觉不是压迫,不是危险,是眼前的男人,在紧张,在崩溃。
随后,他眼睁睁看着那个高高瘦瘦的叔叔,冷着一张脸又酷又帅的叔叔,忽然间蹲下来,猩红的眼里直接淌出了泪。
是泪,真真切切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薄蔚的手背上。
薄蔚吓了一跳,“哦不,上帝,我怎么能把大人弄哭了。叔叔您能别哭吗,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真的,我很抱歉……”
“不是你的错。”
萧里喃喃着,眼泪模糊了视野,薄蔚的脸逐渐看不清晰,他便用力睁大了眼睛,想仔细看。
想仔细见证。
这个孩子……
萧里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甚至快要按不住薄蔚,若不是有薄蔚靠着,他怕他下一秒就要失去支撑跪在地上。
耳边不停地有嗡嗡声响起,萧里脑子里现在一片浆糊,原本清晰冰冷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分崩离析,他装了五年忍了五年,在这一刻彻底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薄蔚盯着萧里的脸看了一会,忽然间笑了,“叔叔你的眼睛跟我特别像——”
他话锋又一转,“不过你没我帅。”
萧里被薄蔚这话弄得心脏都跟着疯狂跳动了,当场站起来,直接抱起了薄蔚,朝他原来的房间走去。
“叔叔,你想干嘛?我妈咪和薄妤在换衣服哦,我们是男人,不可以进去打扰的,我想去找干妈玩。”薄蔚的腿在不停地扑腾,萧里把他按住,眼泪已经干了,如今男人白皙的脸上是另外一种表情。
风雨欲来山满楼。
他眼底带着惊天的怒意,恶狠狠,咬着牙,一字一句,“为什么不能进去?”
“因为我们是男人,是绅士。”
薄蔚对萧里说道,“妈咪是女人,是花朵,要呵护。”
“我不是绅士。”萧里的声音忽然间变了,“我是人渣,抛弃了你们五年的人渣。”
薄蔚表情也愣住了,随后他的小脑瓜有些明白不来情况,结结巴巴问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萧里低头,对上薄蔚的眼睛,让他看见自己眼里的深渊,让他清晰感受自己眼里透过血管脉搏跳动的,所有歇斯底里的情绪,以及对他们疯狂的掠夺和占有欲,“你是我的,小东西。”
薄蔚脸色惨白。
萧里毫不犹豫地继续问,“你和你妹妹是龙凤胎?”
“对的,我先出生的……”薄蔚嘴唇也有点发白,“等等,你说我是你的,是什么意思……我们……我们……”
“该改口喊爸爸了,小子。”此时此刻的萧里危险得就像是一只妖孽,“可把你妈管好了,小王八蛋,老子就是来抢你妈妈的。”
“你想干什么!”薄蔚一听,登时变了脸色,“你……你怎么就确定——在新西兰,抢着做我爸爸的人多了去了!”
“是么?”萧里咬牙切齿,一脚踹开了门,伴随着这个动作,萧里对怀中大惊失色的薄蔚说,“那我来让你见识见识我。”
我给薄妤换好衣服,薄妤正在笑着打游戏呢,这个时候酒店房门就直接被人一踹踹开了!
踹开了!
我他妈!五星级大酒店的房门啊!何等的力道啊!
我一抬头看见萧里抱着薄蔚步步逼近,当时内心顿时惊起海啸,下意识失去了冷静,“干嘛?”
萧里按着薄蔚来到我面前,冷笑着,几乎是咬牙切齿,问我,“这谁的种?”
我口不择言胡言乱语,“我……我随便找精子库配的。”
萧里眯眼笑得花枝乱颤,偏偏越是这样,那皮囊愈发帅气,又凶狠又帅气,他说,“扯,继续扯,我听听你能不能扯出一剧封神榜来。”
薄蔚很天真地问道,“封神榜是什么?”
萧里说,“就是你妈满口胡言。”
“哦。”薄蔚和他心有灵犀,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一唱一和,“妈咪,你满口封神演义。”
“……”
我说,“薄蔚,你过来。”
薄蔚说,“为什么?”
我指着萧里,“因为他是坏人。”
“可是他告诉我,他是我们的父亲。”薄蔚用很坦诚的目光看向我,“告诉我,亲爱的,他是不是我们的父亲?”
我心如刀割,选择摇头,萧里把薄蔚放床上就直接过来抓我,我喊了一声,萧里碰到我的时候,就觉得全身的情绪都被点燃了。
眼前这个人,他压抑着所有念想想了五年。
萧里眼眶猩红,“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含着眼泪,“你要结婚了,我凭什么告诉你!”
萧里倒抽一口凉气。
我这是承认了。
承认了。
那是他的孩子。
萧里倒退几步,忽然间捂住脸,发出一阵渗人的笑声,可是他确实在笑,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或者说,他就是喜欢这样阴阳怪气。
可是萧里内心是真的根本无法平静,现在他做什么都能失控。
萧里说,“薄颜,你骗了我五年。”
我说,“不怪我的,怪你自己。想要孩子,就打官司。”
“打官司?”萧里恨不得把我掐死,“你试试!这整座城市谁敢跟我打官司?”
萧里的声音里带着失去理智的颤抖,我很少见他这样,或许是我的遗憾,五年前没见到他崩溃的模样。
只有通过陆在清他们寥寥数语的转述,告诉我萧里痛不欲生,告诉我萧里追悔莫及。还告诉我,小颜,快回来,大家都在等你。
我却从没亲眼见识过,他有多疼。
我咧嘴笑了笑,这一刻,如同我们身份对换,看见萧里这幅样子,我居然,觉得又痛又快,“是么?你是觉得我会乖乖听从你所有的命令吗?你敢威胁我,我就敢跳楼给你看。”
萧里没想到我这么狠,眼眶都红了,“你没想过孩子吗?”
我笑了,“孩子若成了你牵连我的工具,那么我也可以不要的,你是不是现在这一刻开始要跟我抢小孩?好吧萧里,你不用麻烦的,我放弃就是了。喏,孩子你带走吧。”
萧里根本无法预料我已经死心塌地到了这种地步。
这种……和他曾经一模一样的地步。
什么牵制我,我就放弃什么。
什么成全我,我就利用什么。
“我干不出来那种为了孩子还可怜巴巴被绑在男人身边的事儿。”
我红着眼路过萧里,“为了孩子被男人威胁那都是活该。你若要孩子,我亲手放弃抚养权送给你。萧里,你要从我身上获取什么,我都能放弃。你要我这个人,只有我死。”
萧里僵在原地,心脏在那一刻甚至落空了一秒,如同猛地从高楼摔落,经历了一遭猝然失重的惊慌感。
我离去,心安理得去找费璃聊天,留下萧里和房间里两个嚎啕大哭的孩子。
薄蔚说,“妈咪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薄妤说,“你滚!你快滚!就是因为你的出面,妈咪才不要我们的!”
萧里站在那里,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比曾经更加深重的,绝望。
我没想过我会和萧里相似到了这种地步,无所畏惧,破罐子破摔,如同站在上帝视角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置身事外和他们无关。
曾经的萧里便是如此,哪怕我爱得再痛再深,都做不到对他造成一丝的影响,他无所谓的,虽然没了我或许会难过,但是他更爱自由。
可是后来,漫长的岁月里,萧里思念我,得不到我,我们之间隔了一个根本无法跨越的五年,这五年里,他变得有七情六欲,变得自私,变得想占有。想要拼尽一切去得到,去抓回。
我将你渡成了人,却将自己渡成了你。
真是遗憾,原来,大家谁都没赢,在彼此的世界里,都输了。
我得不到萧里,干脆也就得不到了。可是萧里却对我念念不忘,命运果然是一个轮回,不是吗?
若你有幸,就也应该尝尝当初我上刀山下火海行过的那些人间疾苦有多煎熬,就应该知道我的内心世界曾经遭受过几次深痛的打击和摧残,摇摇欲坠的时候,却还想着要爱你。
萧里,你看看如今的我,可还满意?
我就莫然想到了一段话,血腥,惊险,又无可挽回——
偏执狂在爱恨里的过度,是不可逆,是自然的规律,是宇宙的奥秘。
不要再给他机会。
不要让他赎罪。
失去再也不能收回。
我们就是要诚心输给他。
把他的错养起来,造就一场不会好转的悲剧。
······
我走到楼下的时候,费璃还在房间里,我刚想推门进去,却听见了里面传来声音。
是费璃和费矢。
“小叔,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费璃,你觉得你还值得我如何对待你?”
费璃红着眼睛,“哪怕我过生日……你也……”
“一个样。”费矢道,“过完生日就滚蛋吧,想好去哪个国家了吗,我送你。”
费璃不可置信,摇着头后退两步,“非要把我送走吗?我说了,我可以做到不对你暴露任何心思……我……”
“陆初初已经知道了。”
费矢的眼神一下子深下来,冰冷的,像是地狱,“费璃,你必须走,她才安心。”
“可我也是费家人啊。”小梨头撕心裂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非得我滚她才安心吗!我也是费家人,她凭什么!”
“需要我说理由吗?”费矢眼神淡漠看着小梨头,“把你所有那些龌龊的念头统统给我收起来!”
龌龊……他说她龌龊……
小梨头倒退两步,摇着头,“你说我龌龊?”
费矢眼睛倏地眯起来,总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有什么异样的情绪,但是他刻意忽略。
费璃含着眼泪笑了两声,“嫌我龌龊,你碰我?你喝醉的时候天天对我施暴怎么不想想我龌龊!你不带套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龌龊!你现在告诉我龌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
费矢的瞳仁收缩了几寸,那几秒在他脑海里掠过的竟然是费璃被他压在身下哭喊挣扎的模样。
酒精制造了一场场他内心肮脏的掠夺,他统统交给喝醉了这个理由去背负,甚至没想过费璃的任何感受。
她不是费尽心机要勾引自己么?很好,他成全她,不应该觉得高兴吗?
费矢没说话,只是看着费璃这副失去理智的样子,最后,男人只是笑了笑,冷酷到底,“别挣扎了,费璃。所有的不过是我满足你罢了。现在我告诉你,我玩腻了,你也少给我搞什么事情出来,否则我没现在这么好说话,还给你挑选去国外的机会。”
那意思就是,敢挑战他,费璃这辈子,永生永世都别想回白城来。
费璃愣住了,瑟瑟发着抖,我站在门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看见走廊那端另外有一个男人,抽着烟,眉目被烟雾缭绕,听着这整场闹剧,指尖的烟不急不缓地燃烧。
我上前,那人的脸庞有些清俊。
“卢江。”
我喊出了他的名字,小梨头给我说过他。
“薄颜。”卢江知道我身体底子不好,掐了烟,把烟丢在电梯边的垃圾桶里。
我对他说,“不进去帮帮忙吗?”
卢江摇摇头,“等她不开心了会出来的。我现在进去添乱,没必要。”
“哦。”我应了一声,“其实我也是。”
我也想帮费璃的,我解脱了,费璃却还没有。
五年了,这种纠葛该有多深,大概就如同我和萧里的当年吧。
我不想眼睁睁看着她重蹈我的覆辙。
只是我和卢江谈到一半,电梯门开了,随后我看见萧里怒气冲冲从电梯里走出来,大概没想到一开电梯就能碰见我,他直接上前狠狠抓住我。
我说,“干什么!我说的还不够明了吗!”
“不够!”
萧里一字一句,看了眼卢江,皱着眉头,“你来干什么?”
卢江指了指房门,“吵架了,我来收场。”
萧里一眼就明白了事情,过来对我很恶狠狠地说,“自己事情还没解决,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管别人!”
我挣扎,“我已经和你说好了!你别来烦我!”
“老子就烦了怎么样,你有本事打电话报警抓我!”
“你耍无赖!”
“耍无赖怎么了!”
“老流氓!”
“cnm老子今年28岁你跟我说老?我让你试试我老不老!”
卢江吹了声口哨,随后就看着我被萧里抓入电梯,刚想喊他帮忙拉一把,结果这人冲我挥挥手,“自求多福。”
我心说你怎么这么没眼见力,电梯门就关上了。
下一秒,下巴被人用力抬起,萧里吻我,用力,凶狠,用尽力气。
我的空气快要被他抢光,随后电梯门开了,他一边拽着我一边往房间走,我急得直喘气,甚至都开始打他,“干什么,萧里,你要不要脸!我们都没关系了——你——”
萧里咬牙切齿咧嘴笑,“不好意思,我还真不要脸。”
随后萧里直接把我抓到了薄蔚脸前,凶巴巴来一句,“哭毛哭!给你带回来了!”
薄蔚扑向我,“妈咪,你怎么不要我了哇啊啊啊!”鍶簬茽攵蛧艏蕟╭ァんττρS://ωωω.SしΖωω.℃Θм んττρS://м.sしΖωω.cΘмヤ
我看着薄蔚哭,心一下子软了,摸了一把他的脸,“妈咪没说不要你啊。”
“你就是说了不要我!”薄蔚抱着我比薄妤哭的还起劲,薄妤原本还在哭的,看见自己哥哥哭成这样,愣是被他逗笑了,“你哭起来好丑哦。”
薄蔚一擦鼻涕,“你也是!丑八怪!”
我和萧里对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萧里眼眶通红,回去一脚又把门踹上了,然后过来抓着我直接往床上摁,我心急慌忙挣扎,“你放手——当着孩子的面你想干什么?”
“当着孩子的面?”萧里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也知道是当着孩子的面,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我是他们的亲生父亲?!”
我还没说什么,薄蔚擦着眼睛跑过来对萧里说,“大坏蛋!不许欺负我妈咪!”
萧里被自己亲儿子喊作大坏蛋,顷刻间愣住,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意外——没有比连自己儿子都讨厌自己来得更伤人了。
薄妤胆子更大,跳上床直接扯萧里的衣服,“坏人,你放开我妈咪,跟我妈咪道歉!”
萧里气得怒极反笑,狠狠松开我,我呜咽了一声,他却只是起身,依旧用重量压着我,“薄颜,你想拿这对孩子怎么样?”
我笑得嘲讽,“随便怎么样,你要拿走你就拿走,不拿走我就自己养他们,我又不是养不起。”
何必要巴巴来求你。
萧里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恨不得把我掐死,“薄颜,你怎么可以这么狠!”
“跟你比起来。”我凉凉地笑,“我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萧里,你忘了你的手段了吗?可别跟我说你现在心疼了,那多可笑啊。”
萧里所有的表情都僵在脸上,那一刻我看见他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炸裂,一点点湮灭在漆黑的瞳仁里,无声无息。
萧里后来起身,声音都是抖的,我都不知道我原来能把他伤成这样,痛快之余心脏愈发加速跳动,我盯着他那张脸,那张向来漫不经心毫无波澜的脸,发誓要在他脸上看见痛彻心扉,于是便咧嘴笑了笑,“哦对了,还没来得及祝你和薄悦新婚快乐呢,怎么样,我一走,你们是不是轻松多了?没有我这个拦路石,你们应该可以安安心心长长久久了吧?”
我话语说得讽刺。
萧里只是哑着嗓子对我说,“如果我没有结婚呢?”
我张口就是他曾经惯用的几个字,“关我屁事。”
那一刻我在萧里眼里看见了清晰的痛意。
我笑着对萧里说,“那真可惜,不过也和我没什么关系,你不结婚也挺好的,省得祸害别的姑娘。”
萧里一言不发,如同不会说话。
后来我牵着薄蔚和薄妤的手,走到门口看了看,摇摇头,“看来要换一间房间了,刚入住就弄坏了门,唉……”
萧里猛地出声,“你不用担心,维修费用我会——”
“我也没多担心。”
我讥笑着回头,“我又不是付不起,好了,这房间让给你吧,我下楼去新开一间,有空的话帮我看一下行李,没空的话……放着也没事儿,反正也没多贵重的东西。”
我走的时候脚步急速,甚至没回头看萧里一眼。
没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有多恍然。
······
我换好房间以后就让薄蔚和薄妤重新坐下,薄蔚问我,“那个男人的确是我的父亲吧?”
我瞒不下去了,“对,他就是萧里。”
薄蔚喃喃着,“好帅啊,感觉很有气场。”他看我表情不是那么好,立刻缩了缩脖子改口,“就是很凶。”
“他向来如此。”我咧嘴笑笑,“小心保护好自己,如果萧里要你们跟他走,随你们自己选择吧,我也不强迫你们。”
“妈咪。”薄妤对我说,“你会选择抛弃我们吗?”
我撑着下巴看自己的女儿,薄妤和我长得很像,薄蔚也和萧里几乎一模一样,这小孩带出去谁都能看出是我们俩的孩子,我是没办法骗过大家的,干脆坦白吧。
我说,“不是抛弃,是放弃。抛弃是主动的,放弃是被动的,如果我那天放弃了你们,你们也可以毫无负担地回去萧家,毕竟萧里家里很有钱。”
“有些东西是用钱都买不回来的。”
薄蔚注视着我的眼睛,用英文认真对我说,“妈咪,我很爱你。”
“我也爱你。”摸了摸薄蔚和薄妤的头发,我轻声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别为了我而活,你们要为自己而活,而我,不过是给了你们一个生命,除此以外,我没有资格去控制或者说强迫你们一切,所有的路,都要由你们自己来选择负责。”
不知道他们小小年纪能不能承受这么深的道理。
萧里再没来找过我,这天夜里过渡得平安无波,小梨头偷偷溜出酒店找我喝酒,对我说,不想再留在国内了。
我一眼就看穿了,“你那么喜欢费矢,怎么可能不想留在国内?是他要赶你走了吧?”
费璃愣住了,随后喃喃着,“你们都看得出来我有多喜欢他吗?”
我点头,转头看窗外,朦胧微凉的夜色让我的内心一片平静,“对的,像极了曾经的我。”
“萧里知道了孩子是他的吧?”费璃不说自己了,干脆来问我,“他什么反应?”
我摇摇头,“没什么反应,或者说,在我眼里没什么反应。”
“你的心死了。”
费璃握住我的手,“萧里会失控吧,不对,他一定失控了,那么你有没有受伤?”
我终于笑了,“我不会再让他伤我。”
费璃怔怔看着我,许久露出了苦笑,“他终于一步一步把你逼成了这样。”
“没有谁逼我。”我低下头,“萧里也没有,他只不过种下一颗种子,然后我……将那种子化作了心魔。”
在后来的日子里,一遍遍重复痛苦的日子里,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不再为任何人心动的怪物。
萧里,我对你的爱已经化作了一种偏执,一种得不到就一起不要好的偏执。
连笑都成为了报复你的工具。
梨头心疼地看着我,“薄颜,我不想看见你变这样,你以前多有个性啊,如今……”
她说不下去了,可是我还是淡淡笑着,“无所谓了,我在这人世间吃过这么多苦头,最值得骄傲的不应该是爱情。”
小梨头干脆拉起我,“唉,去喝酒行不行?我好久没和你一起喝酒了。”
我笑着摆手,“不能喝酒,我很久没喝酒了,一沾酒就醉。”
小梨头非要拉着我一起去,后来到了一家私人小静吧里,我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叶宓见到我的时候也微微瞪大了眼睛,随后笑着说,“有朋自远方来。”
我说,“又归远方。”
叶宓骂了一句,“真扫兴,找个地方坐下吧,一会我过来找你们。”
我好奇地问小梨头,“你怎么认识叶宓的?”
“有一次喝多了,他过来扶了我一把,说是上次在你身边见过我,所以顺手帮个忙。”小梨头拉着我在角落的小茶几边上坐下,“对了,他现在自己开了这家小静吧,逼格超高,晚上放的全是trap,又迷离又飞。”
“你黑人文化没少被灌输啊。”我挑了挑眉,“出国进修这几年没少浪吧?”
“哎哎,往事休要再提!”
小梨头替我点了一杯酒精浓度很低的椰林飘香,啧啧着摇着头,“想当年我们薄颜女神连着吹扎都不在话下,现在靠岸从良成了滴酒不沾的带娃少妇,唉……”
故作惋惜地拖长了音调,她对我眨眨眼睛,“那既然萧里已经出局,有没有考虑过第二春?那个在新西兰一直和你很要好的男人呢?”
我皱着眉,“都说了他是gay。”
“唉……掰直他不是很带感?”
我无语凝噎,“你在国外被灌输了什么糟粕?很好奇你这样怎么考出的博士。”
“靠,当然是本小姐脑瓜子聪明啦,所谓有容乃大,我吸收各种文化好么,当然这种gaygay的文化也会涉及啦!”
把不正经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后来小梨头又对我说,薄颜,叶宓多好啊,牛郎出身,钱多活好会伺候人,我连连摆手,别了别了,我现在是良家少妇,别逼良为娼。
小梨头听见逼良为娼这个词语笑得花枝乱颤,后来又想起什么似的问我,“对了,你这么出门,俩孩子没事吧?”
我说,“没事,我和萧里打了招呼,我要出去了,他要有心就替我看看孩子,没心就算了,孩子也不能自己跑了。”
“……”小梨头沉默了好久才吐出一句,“你心够大啊……是真的彻底不在乎了,还是……还是因为在乎到已经无法继续下去,所以进而在不在乎都无所谓了?”
我没说话,或许两者都有。
我们俩在这里喝得好好的,忽然间小梨头出了声口哨,跟流氓似的,随后我扭头,就看见薄悦也一脸错愕站在那里,许久才反应过来,皱着眉退了一步,“你怎么在这里?!”
我笑了,“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给了你钱了!”
薄悦厌恶地看着我,“怎么还有脸出现在白城?”
我凉凉地掀了掀唇角,“自然是钱不够了回来的,要不你再给我打个五千万?”
“薄颜,你怎么这么无耻!”
薄悦受不住了,我觉得下一秒她可能会把这杯酒泼我身上的时候,果不其然她动手了,但是我没闪躲——因为我看到玻璃窗外马路上一闪而过的身影。
那杯浓度极高的烈性酒当头泼下,随后我看见萧里和一帮兄弟冲进来,费璃骂了一声,替我反手就是另一杯酒直接丢过去,薄悦没来得及闪开,被小梨头劈头盖脸也泼了一身,她尖叫起来,“你们这对贱人!”
我没说话,那餐巾纸擦自己,陆在清第一个冲出来,“怎么回事!”
萧里上前,眼神冰冷,薄悦柔柔弱弱地哭,上去想要扑进萧里怀里,然而萧里的动作却让她一下子心寒了。
萧里后退两步,皱着眉头,“适可而止。”
“阿萧,你不问问原因就要责怪我吗?”薄悦红着眼眶,“五年前这个女人搅乱了我们的婚礼,你难道不恨她吗!?”
恨?萧里恨我?
我几乎想哈哈大笑,萧里有什么资格恨我,还没轮到我原谅他,他有什么脸面来恨我?!
“五年前不是你还求着我离开萧里吗?”我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费璃替我心疼地擦去肩膀上湿漉漉的酒渍,我穿的衣服本来就薄,这么一来整个肩膀都透出来了,我看到好多男人眼神往我这打量,萧里大概也是察觉了,闷声不响脱了外套替我披上,全过程我嘴角含笑注视着薄悦,随后动了动口型,“可是啊,你给我的钱似乎不够多,所以我又反悔了,怎么办?”
薄悦气得浑身哆嗦,“薄颜,你抢我未婚夫,你还要不要脸!”
“抢你未婚夫?”
我笑了,“咦,奇怪,你和顾历川一起谋划的时候,难道没有给萧里戴绿帽嘛?”
此话一出,全场所有人都变了表情!
薄悦脸色苍白退后几步,“你别胡说,我才没有,你有证据吗?少在这里泼脏水,薄颜我告诉你——”
“我告诉你。”抢了她的话,我笑得慢条斯理,“我还真有证据,别逼我真的拿出手来,薄悦。我不想你计较,是因为我觉得你不配入我的眼,你要真得想鱼死网破,薄悦,你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再考虑一下后果好么?”
薄悦眼里全是惊慌失措,“不可能的,你就是在这里威胁我!就是故意说给萧里听迷惑他!我和顾历川?你真是想败我名声想疯了,这都想的出来!”
陆在清和江凛对视一眼,各自都有些震惊。
我摇摇头,用一种很怜悯的眼神看着薄悦,“薄悦,你别激我,否则我成全你的求仁得仁。”
薄悦倒退两步,看着表情冰冷的萧里,慌张地摇了摇头,“阿萧,我没有,你相信我……我真的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这五年我在萧家过得怎么寸步难行你都能看见,人家都笑话我是倒贴上门的儿媳妇,没娶进门还要强行过去凑热闹,我心里多苦,阿萧,你不能怀疑我……”
萧里的眼神太冷了,冷到我在他旁边都打了个寒颤。
叶宓跟看戏似的抓了一把瓜子,就在一边磕着一边眯眼笑看热闹,我冷冷一瞥,这厮跟脑子被门挤了似的,冲我摊开手,露出一把瓜子和开心果,“要不,一起?”
我冷笑,“你这儿客人泼我一身酒呢,打算怎么办?”
“好办。”叶宓收敛了笑声,喊了几声保安,就有人把我们团团围住,统统都是黑人保安,个子又高底盘又稳,健壮得简直不像话,肌肉都是暴起来的那种,往那儿一站我就嗖嗖嗖冒冷汗,我擦这破地方的保安怎么如此动真格?
薄悦看着围上来的黑人保安,有些慌了,“薄颜,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啊。”我无辜地摊手,“是我被你泼了一身酒啊。”
薄悦口不择言指着我,“你和你的贱人朋友也泼我了!”
费矢的眼睛猛地一眯。
我又开始推卸责任,我说,“费璃干的,不是我,你想算账,找她。”
薄悦扭头去看费璃,费璃立刻摆出哭脸喊了一声,“小叔,我不是故意的,我喝多了……”
谁敢动费璃?哪怕费矢再厌恶费璃,费璃好歹也是费家的颜面,敢动费璃,就等于在往费家脸上打耳光!
我对着小梨头摆出了一个GoodJob的手势。
薄悦被那几个黑衣人架住的时候,疯狂地叫喊着,“阿萧,我没有,都是她胡言乱语,想要败坏我名声,我真的没有,阿萧……”
叶宓毫无同情心喊了一声,“拖出去,真丢人。”
“阿萧!”薄悦高喊了一声,“你是谁,你居然敢赶我?阿萧,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对你真心一片——”
萧里面无表情看着薄悦被推出去,一路上还撞翻了好多酒瓶子,碎渣在地上凌乱一片,她丢尽颜面的时候,他站在我身边,不动如山,眉目淡漠。
似乎在看一个和自己根本无关的人。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萧里其实真的很可怕,五年的人,好歹也是自己身边待久了的,说翻脸就翻脸,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口舌。
甚至连和她交流,都懒得交流。
这几年薄悦是怎么热脸贴冷屁股的?我想想就特别想笑,大仇得报一样畅快,我看着薄悦被推出去,她最后用凶狠的视线死死盯着我,咬牙切齿,“薄颜,我们没完!我告诉你——我们没完——”
“怎么?”我笑着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还要蹦跶两下不想下场?也好,你这种女配就该多活几集,不然我都觉得人生无趣,你要萧里是不是?我让给你就是了,不过我让给你,你拿得稳吗?”
薄悦尖叫着,“薄颜,你这不要脸的女表子!你早晚会遭报应!你从小到大都在抢我的东西,连萧里都要跟我抢!你非要逼死我吗!”
瞧瞧,这个女人就是有这种本事寥寥数语扭转局面,将自己从加害者变成受害者,而我成为了那个残忍无情的人——哪怕我何其无辜遭受她的一切,她都能将这些委屈轻而易举转换成她的。
所以我才觉得薄悦高明。
我牙齿咬得咯咯响,因为愤怒所以拳头死死紧握着,我告诉自己不要冲动,否则就是薄悦得意的时候。于是用力压抑着内心的杀意,一字一句对薄悦说,“报应?我最不信报应这回事儿了,要是有报应,薄悦,你他妈早就死了一千次一万次了,你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心里就不会害怕吗?就不会做梦梦见我当时满身是血的样子吗?你和顾历川互通一气来残害我,还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来质问我的过错,是个人都没你这种心狠手辣的手段!”
薄悦被我直白的逼问惹急了,“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你有证据吗!是你抢了我的未婚夫——”
“我杀了你。”
我喃喃着,声音极轻,这句话出声落地的瞬间,却掀起惊涛骇浪,下一秒我手握酒瓶的残渣冲上前去,小梨头尖叫了一声,萧里的嘶吼声在我耳边炸开——“薄颜!”
我就没见过他这么慌张的样子。
咧嘴笑了笑,我亲手将半截酒瓶送入薄悦的身体,血腥味传入我脑海里的时候,我大脑神经多巴胺分泌出令我觉得痛快淋漓的错觉,我张狂大笑如同疯子,薄悦,被你和萧里毁掉的我,欠我的一切,你如何还我,如何还我!
还不起,就拿命还!
我干脆利落地将酒瓶刺入薄悦的肚子,甚至眼睁睁看着鲜血决堤一样蔓延开来,直直落入我的手里。
湿滑黏稠的液体让我握不住酒瓶哐当摔碎再地。
薄悦捂着肚子倒退两步,吐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看着我。
我笑着看她,“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拿你的心机没办法,不过没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不怕我,你怕死吗?”
薄悦摔在地上,整个人因为疼痛剧烈抽搐,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咒骂,我笑着捂住肚子在一边观赏,这一刻,无人敢上前。
江凛默默打了120急救电话。耳边响起无数人的尖叫声,大概是看见我精神失常动手伤人,所有人惊慌地要冲出屋子,差点造成踩踏事故——
萧里上前,想要拖住我,而这一刻,我从人群中抬头,看见了有人从酒吧里逃出,大概也是因为受到惊吓,可是那个背影那么熟悉。
余光看见萧里冲我奔来,而我却被酒精麻痹了所有知觉,耳边的纷乱咒骂声都被屏蔽了,只剩下眼前那一幕,人群中,急速掠过的那一张,午夜梦回的,熟悉的脸。
我喃喃着,“救救我……”
那人像是受到了感应,停了脚步,回头和我对视——心脏读秒,思绪狂飙。
紧跟着我整个人被萧里狠狠抱在怀里,男人以为我是受到了刺激失去理智,红着眼睛对我说,“薄颜,你疯了吗!相当杀人犯吗!薄蔚和薄妤还需要你啊!”
可是我需要你。
我耳边连着萧里的声音都被过滤了,鲜血染上我们两个的衣襟,萧里抱着我将我背过身去,一只手遮住我的眼睛,对我说别看。
剩下一只手死死揽着我,生怕我不顾一切再去冲动,生怕我现在崩溃如一盘散沙,一点点从他手指里落空。
他甚至在那一刻想好了剩下的所有最坏打算,薄悦要是真的死了,他大不了再坐一次牢。
然而我,却一根一根,扳开了萧里的手指。
鲜血黏稠了我们交错的十指,落下血泪来。
然后,不顾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头也不回地跑向另外一个背影。
我撞入他怀中,眼泪在下一秒溢出,容羡……
萧里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一幕。
我丢掉他,奔向别人的那一幕。
逆着人潮狂奔,我的姿态如同天地间最孤勇的战士,撞入容羡的怀中,容羡都愣住了,抬头看见萧里,“萧里你……”
“你怎么在这里?”萧里也没想到容羡会出现,脸上一片苍白,然后看见我伸手死死搂住容羡的脖子嚎啕大哭,如同一个孩子。
萧里的脚步愣在那里,那一刻,他心头竟如同万箭穿心。
后来容羡被我死活拽着一起拽进了警车,他差点一个踉跄,萧里死死跟在后面,那一瞬间我有点恍惚。
恍惚仿佛回到了过去,我们三个人之间什么都没改变,我无法无天,容羡煽风点火,萧里跟在后面收拾。
他是容羡,谁来跟我说都不行,他一定是容羡,一定!
这天夜里警笛呼啸,而我内心竟然没有一丝波澜,哪怕坐牢——容羡回来了,容羡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了。
哪怕整个世界都与我为敌,容羡在,就可以了。
······
可是我没想到我竟然不用坐牢。
什么事都没有。
薄悦被送进医院的时候,警察问她打算如何处理,她竟然说了不追究责任。
我想了想,是了,若是想追究,薄悦一样要坐牢。
为五年前的事情坐牢。
我宁可和她鱼死网破,才算是彻底停止这一场永无止境的复仇,却不料薄悦连跟我撕破脸皮的勇气都没有。
她贪图人生大好,贪图前途光明,她跟我不同,她害怕追究我的责任,我一咕噜把五年前的事情统统捅出来,到时候就没有这么好收场了。
她惹不起我,因为我不要命,因为我什么都可以失去,包括孩子和萧里,连他们都不能成为束缚我的绳索的时候,一无所有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我才发现原来我这么狠,比萧里狠了一千倍一万倍,我连命都可以随随便便豁出去,不顾所有后果只为了不让自己受委屈,我想,我跟着我自己,也算是尽兴了。
这场可怕的闹事,连当事人都不要追究责任了,警方就当我酒后闹事对社会造成了影响,把我关在看守所半个月,原本是半个月的,萧里进去找派出所所长二十分钟,出来后变成了三天。
他就是有这个本事。
容羡坐在一边发呆,后来萧里出来了,直直走向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喝酒?”
“没有。”容羡叹了口气,“只是觉得太无聊了,就出来换个地方无聊,没准会找到有趣的事情……没想到会遇到这种……”
他看了看我,眼神毫无波澜,“恶意伤人事件。”
他如此评价我。
此时此刻我才猛地发觉有什么事情不对。
不对,都乱了套了。
我怔怔盯着已经被洗干净的手,身上还披着萧里的外套,忽然间耳边嗡嗡作响。
不对。
哪里不对?
容羡不对。
他回来了……可是他,不是以前那个容羡了。
还是那张清俊帅气的脸,只是眼神……和以前的容羡截然不同。
他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的。
我不是小孩子了,大脑里掠过无数念头,统统被我否定——剩下的哪怕不可能,那也一定是真相。
明白发生了什么变故,我嘴唇蠕动着,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
比之前拿酒瓶捅薄悦的时候还要,还要紧张。
我的心跳都快爆表了,才颤着声音从喉咙里说出一句——“你……失忆了?”
容羡抬头看了一眼萧里,然后才扭头对我说,“是的,抱歉。”
他也许知道,我以前是他的好朋友。
那一刻,天崩地裂。鲜花迅速枯萎老去,海浪顷刻枯竭干涸,所有的一切褪去颜色变成黑白,我的世界在以一种剧烈的方式分崩离析。
他忘了。
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
容羡对我说,“我认识萧里,因为我睁开眼睛第一眼就是他。他替我找了肾源换了肾,我之前好几次因为排异反应快死了,所以他一直替我瞒着,没让我出去,我随时随地会死,说是等稳定了再带我去见我的家人,我今天是自己从医院里翻墙出来的……是他救了我,我目前就认识他。”
他的语速很平淡,就仿佛在像我认认真真解释。
可是我不要他这份认真。
我红着眼睛,眼泪模糊了视线,我说,“你把我的容羡还给我。”
容羡脸上出现了一种分外复杂的表情,轻声问我,“我是不是以前对你做过不负责任的事情?”
萧里的表情猛地僵住了。
我的拳头都已经没力气握紧,直接在容羡面前哭了,可是我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地靠在他肩膀上哭,我只能把脸埋入我的手掌心,任凭自己哽咽。
萧里站在我身边,找了餐巾纸给我,后来又哑着嗓子对我说,“抱歉,应该早点告诉你。但是容羡情况没稳定,我没敢和大家说……我怕他又突然间恶化,对你们来说是……二次打击。”
所以萧里干脆瞒着我们找人假冒了容羡,演了一场下葬,然后将他送出国。
一个人扛着所有压力一直治疗容羡,一直等到他情况慢慢好转稳定,才敢有勇气告诉我们容羡没死。
否则若是我们一开始便知道容羡没死,这中途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我们会崩溃得更厉害。
没有什么比握紧希望又变成绝望来得更可怕的了。
容羡的脸色还是有点苍白,看来他其实是受到了惊吓的,他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的情绪,对我说,“你别哭了,我会慢慢记起来的,我之前头颅骨折受过重击,所以……但是这似乎不是永久性的,等淤血化了我就会想起来了。”
我拼命摇头,想否认眼前容羡的一切。
这不是容羡,这不是容羡。
可是……可是……
所有的话语到了我嘴边,都只变成了一句,“你回来就好……”
算了,算了,那么多年回忆一切随风好了,是我太贪心了,你回来就好了啊,容羡,忘了我好好活着,也是另外一种人生啊。
我哭得眼睛血红,对容羡说,“没有,我们就是普通朋友,认识的时间比较长而已。”
容羡心跳加快了几秒,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这样注视着我,后来才叹了口气道,“我看起来忘记了很重要的人。”
我哭得一愣,抬头对上容羡的眼睛。
他说,“总之,看你哭,我很难受。”
萧里沉默站在一边,我胡乱擦眼泪,“那我不哭了,你别难过,你身体还没恢复吧?在哪家医院啊?我以后多去看你。”
“呃……”容羡看了眼萧里,“方便告诉我的朋友吗?”
他用我的朋友来称呼我。
萧里点头,嗓子已然嘶哑,“随你开心。”
“第三人民医院。”容羡大大方方对我说,“我之前一直在澳洲治疗,这半年才来的,你来住院部看我吧,我病房独立的,很大,还有wifi,闲着你可以过来陪我一起打游戏。”
我立刻道,“好!你现在要回去吗?还是明天回去?你打算告诉大家吗?”
容羡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尴尬,又有些痛意,大概是舍不得,可是只能忍着,“那个……我下周有个治疗,看下结果吧,如果各项指标都还行,我就去找我家人。”
我眼眶忍不住又红了,容羡思念家人,我们何尝不思念他?我说,“容羡,你有妹妹了知道吗?特别可爱……但是安姨每次看见她,都叨叨着就把自己说哭了,大家都很想你,你要努力好起来……别再深夜偷偷溜出来玩了。”
“我有妹妹了?”容羡还很惊喜,扭头看萧里,“你怎么不告诉我?”
萧里很诚实,“忘了……”
“……”容羡沉默半晌,“叫什么?”
“容嫣。”萧里道,“姹紫嫣红的嫣。”
容羡搓着手,“我有妹妹了哈哈,我好想快点见到他们。”
萧里看着他,“看你这周指标吧,差不多了。”
容羡抬头看我,发现我的表情还是有些呆愣,过了一会笑了,“我觉得你特别有意思,是不是以前也老这样啊?”
我下意识回嘴,“哪样?”
“就……”容羡过来扯我的脸,动作无比娴熟,“呆了吧唧的样子,傻死了。”
我眼泪瞬间又决堤了,容羡手忙脚乱过来安慰我,“诶诶!别哭了行不行?你弄得我很愧疚,心理压力很大……萧里,女孩子怎么哄?”
萧里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我怎么知道。”
第369章 番外篇·我们相爱,为民除害⑧(3/3).继续阅读